烟袋实际上就是一种吸烟工具,但土家人对于它的认识早就从器具升华到权力和美的装饰,年长日久,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烟袋习俗和文化。从一杆普通的烟袋,你就可以看出它主人的年龄、身份、职业和喜好。
土家人的烟袋随着生活地域特有的物质条件和社会层次,以及人们的需求不同,形成了形式多样、等级不一的类型和样式。大的烟袋大到腰围四、五寸,小的小到筷子般的细腻;硬的可以作扁担、梭标杆,软的可作腰带;长的可达五尺以上,短的仅只一拳,可谓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让人美不胜收。这些形神各异的烟袋,大都与使用者的年龄、身份、职业、兴趣有关。在实际使用中,加上各人的性格特征,烟袋的风采就如演员的道具,拿在各人手中,纵横有意,弦外有音。
1、老年人的烟袋
老年人是家中的长辈,年岁大,资历高,阅历广,一般统筹全家的内外事务,说话总是算数,地位独尊,因此养成了“谨开口、慢开言”的习惯,这种“慢”和“谨”多处都是由装烟、烧烟、吸烟等慢动作而显示出来。等他们的这些程序完成就绪,再“叭、叭”吸上两口,然后还要“嗯、哼”地打个响声,这时让大家知道他老人家要开始发话了。
由于他们的派头大,所以在烟袋的材质选用上颇讲究,多半是用苍老刺杆子或藤绞杆子制成。尤其是老杆子烟袋,多以剌油血树为上品,其中又分三等:三剌苞为上品,双剌苞为中品,单剌苞则为三品。其杆剌苞要求粗细、排列均匀,打磨光滑,再涂上土漆,直至油亮放为光为止。
为了走路方便,烟袋脑壳都是猴子头的样式,烟袋杆上挂着一个木雕的牛角或小柚子塑成的烟荷包,也有少量的高级的烟荷包,是用麂子脑壳、老虎爪做成的。加上形似寿星的寿壶,再与那长而霜白的胡须配在一起,真有几份仙风道骨的风度。
因为烟袋极长,每当他们拿起长烟袋要点烟时,有时需翻起腰杆,然后长长地伸出去,总要占火塘的一半或一角,根本不用考虑别人的位子,似乎这里的一切都要由他来主宰。如果晚辈烤火时将脚叉宽了一点,他便用大烟袋轻轻地敲你一下说:“你的脚比我烟袋杆子还长啊!”有的后生从外面走进伙场,忘了关门,老人便端坐原地不动,伸出长烟袋将门一戳,骂道:“没长尾巴!”使得后生晚辈伸出舌头不敢做声。从此晚辈们规矩了,谁也不敢说句与他的烟袋比资格的话。烟袋的权威和作用可想而知。
一般来说,这样的长烟袋在每个寨子上,通常只有一个家族的最年长、资历最老者才有资格拥有,而且多代代相传,有一种寨主权力交接的意味。
2、“二把老成”的烟袋
所谓“二把老成”,是指那些年岁比老年人稍小、资历稍逊,但又比中年人老些的人。他们也是这个家庭中的长者。尽管他们盛气仍存,可岁月已向他们发出了警报,在体力劳动方面已退居二线,整天只在家里做些轻活。他们吸烟的时候相对较长,在烟袋上兴趣也逐时加深,手边就有了长、短、粗、细各种不同的烟袋。
随着不同的家务活路,他们对烟袋也就有了不同的选择。在土家山寨,当你看到了有老有小的人家,你便通常会听到爷爷边做事边哄小孩的叫声:“宝宝,快给爷爷送烟袋来。”小孩必然会应声问道:“爷爷,是烟袋娘还是烟袋儿?”爷爷开心地说道:“爷爷正在做事,当然是要那顶小的烟袋孙了。”当蹦蹦跳跳的孙子拿来了一把最小的烟袋,爷爷接过烟袋,既不装烟也不点火,只是把小烟袋叼在嘴里,自己又不停地做事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如梦初醒,才发现烟袋里什么也没装,才又亲切地叫道:“宝宝,爷爷的小烟袋饿饭了呢,快把烟袋的饭篓子拿来!”早已熟悉的孙子又把那个黑色的烟口袋送来,这样循环往复地不断叫喊,其用意并不是要吸烟,而是一边是哄小孩玩,一边也起到照看小孩的作用,直到来了客人的时候,他才会停止手头的工夫,陪着客人用大烟袋吸起烟来。
这种大烟袋说是平日所说的短棒棒烟袋,脑壳大,装烟多,只要用力大吸一口,可以叫烟雾把人头弥漫。这种大烟袋的后面,有一条方形的大背筋,任你使劲地在火塘岩上磕,也会毫发无损。所以每当他们教训晚辈时,先不说话,只将烟袋在岩上磕得“科、科”响,然后才横眉竖眼地说:“听到没有,我的烟袋脑壳有点痒啦!”这时,烟袋就从陪客的礼具变成吓人的教鞭了。
3、中年人的烟袋
中年人浩气冲天,既无年轻人的稚气,又无老年人的暮年,正逢茂年时节,为人处世较为成熟,因此对烟袋的需求超出一般人。中年人职业复杂,行当繁多,烟袋的类别也是变化多端。
比如木匠,他们大刀阔斧,好一派纵横开拓的精神。若是给他一把极小的烟袋吸烟,当然是对他们气壮如牛的力量的低估。他们成天伐木开山,尽与大树打交道,烟袋当然要和他们的生产成品相对称,搭配得当。当他们在木头上磕烟灰的声音,大概与小斧头砍木的声音差不多时,有时正在吸烟忽然叫一声“开工了”。徒弟们便将手中的烟袋“叨”地一叩,随手朝放工具的地方抛去,再也不用回首反顾,如果是细小的烟袋丢进了草丛就无法找了。
与木匠不同,手工裁缝的烟袋显得细腻得多。也许是他们常年与飞针走线打交道的缘故,一切讲究精细,所以他们的烟袋也差不多像手中丝线一样细长,材料一般是紫竹马鞭做成的。要求节子密,似龙骨一样,细细闪闪看上去几乎要断,每当他们缝衣疲倦时,就地搁在吸烟,慢慢地眼睛闭了起来,涎水则顺着烟竿子往下流,有时烟竿下面挂几颗亮珠,那把衔在口中的烟袋像垂在山泉洞口的野藤,半湿半干,有趣极了。这时徒弟看见师傅的神态有点失雅,又不敢喊,只好把熨斗弄得“唧唧咣咣”的发响,意欲把师傅从梦中叫醒。待师傅被吵醒,很不好意思地吸了一口烟(实际上是垂在嘴角的涎水)说:“噫,这根从坟窝里挖出的马鞭根,硬是做不得烟袋,一吸就打瞌睡啊!”这种细细长长的马鞭烟袋,你别嫌它不便携带,其实方便得很。每当夜来放工回家的时候,裁缝师傅故意把它弯成圈子,挂在颈上,有时还当得腰带,把长衫叠起一只角,捆成“半边月”的形式,悠闲地哼着小调回家。
与马鞭同类的还有竹篼子烟袋。这种烟袋的形态古朴苍老,多被行教的土老司梯玛所使用,因为它与梯玛惯用的神具“窖子”同是竹篼制品,形象稍弯像牛角。当人们做法事时,这类东西放在神台上,甚至梯玛还将它时断时续的在嘴边衔来衔去,就好像要吹奏一种比牛角还响的神号,因此给他的神坛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特别是他们向人们讲述祖师如何打洞擒龙,如何大显神通,进入龙洞和龙王搏斗等故事时,烟袋就是他手中的道具,时而当作长枪,时而又化成小船,押着龙王从流水的小洞孔里飘浮出来,接着又用烟袋当作牛角,朝天吹奏三声,然后缩头抱手,就像倾盆大雨降在了他的头上。
这种竹篼脑壳烟袋除了梯玛使用外,依山扎营的鸭客(牧鸭人)也是一个信徒。鸭客为何爱它,其因是竹篼也是鸭客要找的根本。原来,赶鸭子的竹篙仅是一支尖,竹篼烟袋才是篼,就连鸭棚、鸭栏都是竹编的。因此,把这些都联系在一起就成了一根竹的关系。除此而外,还可看到鸭客在他的腰间系件爱的赠礼——火镰。说句公道话,这种烟袋的最佳装扮者应首数鸭客,因为他长期在外,不仅随时吸烟,还有时取暖,做饭时也离不开火镰。因此用他作为一颗钮扣将烟袋别在鸭客的腰间形影不离,朝夕相伴。
4、年轻人的烟袋
年轻人年纪轻,烟龄不长,烟瘾不大,可爱美心却特别强。烟袋既是他们美的佩饰,也是远行交际的伴侣。因为烟袋的头尾都是铜铸的。按土家人的习惯,铜可以辟邪隔鬼。夜行不会胆怯,加上杆子又是五六尺长的硬檀木制成,除了可以作挑担外,碰上猛兽和劲敌只要要尾子上安上匕首,就可当梭标使用。尽管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可是有了这种烟袋,也就等于有枪在握,心里踏实得多。正因为如此,土家山寨的男人们把烟袋视为珍宝,漆得油光发亮,总是随身带着,有如秀才之笔、武士的枪,一时无它,就好像无以应付突变的情况。
由此,烟袋的功能就大大地被从头重视,甚至新媳妇回娘家也将丈夫的烟袋背在背笼里。途中遇上可疑歹人,便故意装成且走且等、时不时回头张望的样子,有意让歹人看到她男人的烟袋,意识到其丈夫就在她的后面。如此,歹人便不敢胡来,她也便可安然地过关了。
5、婆婆们的烟袋
最后该提到婆婆们的烟袋。
妇道人家,一旦做了婆婆,在家里升了一级,繁忙的家务活已由当家立世的媳妇所接替。自己只围着大堂陪侍公公闲话家常,气派当然也随着老了许多。若是公公去世,情况则更加不同。这个方方正正的火塘只能由她占领了,吸烟消磨日子自然成为生活中的一部分,于是将公公遗留下来的烟袋锯短或重新到山里砍根笔直的箭竹杆子,安上一幅外形铸成八瓣的烟袋头尾,大大方方地吸起烟来。
开始,这个婆婆还是在没人的时候,关起门来悄悄地练习一番,鼻孔冒烟,然后熟练了便在客人最多的时候公开表演,显示自己是吸烟的“老瘾客”。这等人并不计较烟袋的外观,看样子,好像仅凭吸烟来显现她们的身份罢了。
但也有些爱参与社会活动的婆婆们却也有不同。譬如爱帮人说媒拉线的婆婆们,她们的烟袋也非常的讲究。一般都是用的紫竹杆,猴子头的脑壳,长度稍次公公的烟袋,但不会配苍老烟荷包。她们的烟袋除了用于表演一番她们潇洒的动作之外,还有两大用处:
其一,是远远地将人家的门撮开,主要是怕人家的家狗趁她开门之际扑上来咬人;
其二,是在劝人说理时,故意将烟袋伸到人家面前时而敲敲,时而磕磕,时而拨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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