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每天早晨,奶奶都会拿出一张小票子,叫我:“小成,给我买两百钱(现在的两分钱)的丝烟来。”“噢!”我应一声,接过钱,屁颠屁颠地跑到丝烟铺去买。丝烟铺在刘家湾口,铺面大,牌也大,黑黑的,写的字是金的。柜台高,宽宽的,上边摆着些木盘,方方的,漆得红红的。我踮起脚尖才看得见盘里的丝烟。有金黄的、褐黄的、黑黄的,是分好次的吧。我递上两百钱,卖烟人是个老头子,戴顶小小的瓜皮帽,黑黄黄的,发着光,他们说是丝的。嘿!丝的,肯定是丝烟做的,瞧!色都一个样,我想起就笑。那老头子用一把很小的称称了点黑黄的丝烟,用土纸包成一小方块,就递给我,嘱咐声,拿好啊!我说,晓得。拿起回头就走,没出门,反而进到里面石天井里看工人推烟丝,推烟时的咝咝声吸引了我。工人们把一张张烟叶叠得厚厚的,用两块厚木板夹紧,斜斜地卡在木凳上,工人们用把很利的刨一推,烟就成了丝;又有工人把那些丝,放进桌上的大簸箕里,洒酒、洒糖水、洒香料等东西,轻揉一阵,烟丝就变得香喷喷、油润润的了,很好闻。
难怪奶奶吸起丝烟来那么有味,奶奶吸烟用一把铜烟袋,小巧,亮锃锃的。烟袋吸烟很有趣,奶奶把一小点丝烟装进烟斗,把燎着烟的纸捻,凑近嘴一吹,纸捻就燃起一团火,用火点燃烟丝,一吸烟嘴,烟袋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奶奶口里就有了大堆的烟雾。她就微闭着眼,慢慢地吐,烟吐完,睁眼,才吸第二口。烟丝燃尽,奶奶一提烟斗,轻轻一吹,一小团烟灰就滚到地上。我很好奇,趁奶奶打盹时,偷偷拿起铜烟袋一吹,烟斗里竟“飚”出一股黄水,弄得满地,像我尿尿一样,原来烟袋里装了水。事后,被奶奶剋了三下鼻梁,罚给她搓二十根纸捻。
我喜欢给奶奶搓纸捻,搓纸捻时奶奶也搓。她先把草纸裁成一小方,朝对角卷起,搓成筷子粗细的纸条,就是纸捻了。很神奇,纸捻不易燃,燃后不易熄,嘴吹才起火,火熄只冒烟,缓缓燃。奶奶认得字,看过好多书。搓纸捻时,总给我讲故事:什么沉香劈山救母、目连救母、王祥卧冰、望娘滩等好多故事,很动人的,我听着听着常会哭。奶奶就说我心慈,长大孝心一定好,我不明白。
也许是遗传,我老爸也爱吃烟,有瘾。老爸吃烟不用烟袋,先是吃纸烟,很便宜的种。像五分钱一包的“向阳花”;一毛一一包的“蓝雁”等。都嫌贵了,又说不过瘾,就改吃叶子烟。老爸吃烟,注重烟叶。烟叶要大张、厚实、油质、味好的。城里叶子烟少,好烟更少。我在县里工作,经常跑乡下,老爸的叶子烟大多是我供应。一次我到遵义县南北镇出差,听说阁老坝有种烟叫“兰花烟”,香如兰花,回味悠长。是一个姓鲁的老头子自种自吃的,从不卖。我就弄了两瓶瓶装酒,提了两条“朝阳桥”香烟,走了五十里地,到了阁老坝,找到鲁大爷,软泡硬磨,也许是看在我孝心的份上,鲁大爷终于分给我两斤兰花烟。那兰花烟,叶短宽厚,闻闻,有淡淡花香,抽时,喷一小口烟雾,满屋兰花清香,就像洒了花露。老爸如获至宝,到处宣扬他有极品叶子烟,自己舍不得多吃几杆,大多用于供人品尝了。我心有不忍,第二年,再去阁老坝找鲁大爷,可惜,老人家已仙逝。
桐梓县产方竹,节密壁厚,我托人给老爸做了一根方竹烟杆,铜头铜嘴,近人高。平时给老爸作杖杵路,闲时让他老悠闲地抽上几口。杆长了,抽烟点火不方便,只要我回家,就端个小板凳,坐在他面前,把烟杆搁在腿上给老爸点烟。老爸躺在椅子上,像奶奶,眼微闭,吸一口烟,慢慢吞吐,很是享受。
我也曾吸烟,是老爸传染的吧!但我吸的是香烟,气派、方便,比老爸、奶奶的高档,大多是儿子买的,最次的是软“遵义”,几十元一包;最好的是“小熊猫”、“天子”,一百元一包。现在,日子好过了,什么都不缺,我倒戒了烟,因为能享受的生活来得太晚,烟盒上又写着:吸烟有害健康。
重庆中烟,以新质生产力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