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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婧华:手中不变的烟斗

2021年11月08日 来源:滋水美文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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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李老汉就起来了,是啊,像他这样半身都进了黄土的人,是睡不着的。劳动了大半辈子,吃过大锅饭,经历过土地改革,去过不知名的远方贩卖过牛羊,深刻的理解着劳动的乐趣。

如今,他打开小小的木门,坐在门前的石墩上,取出兜里的烟斗,点上火,一番操作十分熟练。

外面没有灯光,甚至可以看到满天的繁星,繁星伴随着枝头的鸟儿一闪一闪的跳着舞。

不一会儿,鸡叫了起来,隔壁的王大婶端着一盆大白菜走了出来,见到李老汉,扯着嗓门喊:“早啊,吃饭了么,老李!”李老汉扭过了头,吐出了一阵烟雾后,也大声说道:“早,吃了!洗菜做饭啊。”“啊(嗯)。”简短的一阵交流后,王大婶走向了通往河流的小径上,远处的丘陵渐渐现出了轮廓,八百里秦川的威名也不是浪得虚名。李颀译的“远近山河净”也是写尽了此时这蜿蜒山麓及远处的河流带给李老汉的感受 ,但话又说回来,这也仅仅只是感受,并没有什么感触,因为李老汉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蓝田人,已经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了。

不一会儿,太阳的光芒更盛了些,家家户户都打开了那一扇小小的木门,阳光被迎进了家门,并且顺着田字窗户照在了火炕之上。李老汉此时站立了起来,吐出最后一缕烟雾,便熄灭了火焰,连同手上挂着的烟草袋子,一同塞进了衣服内部的兜里。

阳光透过秦岭的缝隙,洒在泥土之上,也照在李老汉扛着的铁楸之上。

“大,记得回来拔些儿葱!”李老汉的儿子一边挑着扁担,一边大声喊着。李老汉大声应了一声“奥!”

李老汉像往常一样悠闲地走在这片泥土上,哼着嘹亮的歌曲。如往常一样,迎面而来的红娃抓着一根长长的树枝在胡乱拍打着身边的东西,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她披头散发,穿着厚厚的棉袄,一双脏兮兮的布鞋。李老汉径直从她旁边走过,顺手取出了兜里的烟斗和烟草袋子,默默的点起火来。

蓝田的人永远也不会孤独,因为他有山川陪伴,有烟斗与他对话,不似草原的广袤带给人们的孤寂,更不似灯红酒绿带给人们的压抑。

就像这平凡的开始一样,李老汉平凡的生活了多年,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孙女。

李老汉像往常一样坐在石墩上,儿子和儿媳忙着在门前摆桌子,准备开始吃午饭。李老汉习惯性的摸了摸兜,心中为之一颤,烟斗哪里去了?哦,对了,刚才与王大婶的老汉谝闲传给他拿了点儿烟草,把烟斗顺手放了下来,估计是落在那儿了。看到从里屋跑出来的小孙女,灵机一动,哈哈。

给她了一颗糖,哄着让她去老李头家拿烟斗。孙女一脸乖巧的一扭一扭的跑进了老李头家。不一会儿,烟斗来了,不过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李老汉和蔼的问道:“这个窝窝里面的烟草呢?”孙女一脸奇怪的答:“那不是脏东西吗,我都给倒了,还擦干净了呢!”与此同时,摆出一脸的骄傲。李老汉大笑,邻着的儿子忍俊不禁,儿媳妇更是噗嗤笑出了声,随即儿子轻声说道:“那是你爷的烟草,没有那个就点不着火,你快去阁栏把那个袋子给你爷拿出来吧!”孙女这时懵懵懂懂的跑去了里屋。李老汉随即看了看秦岭上的小屋子,每一家的烟火清晰可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亘古不变的道理啊!这不是,这几年对面丘陵上的人家越来越多了,自己家也从沟底搬了上来,或许对面也有那么一个闲人正看着自己家呢。

门前的公路不似城里川流不息,鸣笛声接连不断的响,但也不至于废弃。因为它服务了村中的每一家人,使乡党们可以沿着它的轨迹,不费吹灰之力的回到自己家的院子,所谓“车通家院里”怕是城里也做不到吧。

太阳精神抖擞的照耀着大地,夏季中午的太阳的确不容小觑,连李老汉都脱下了军大衣,换成了衬衫。不过再凶猛的太阳,都有它的克星,比如这漫山的林荫,将它的火热削弱了一大半,到李老汉身上,也就只剩下了暖和。

李老汉像往常一样端起碗,起身去了李老头家,与李老头一人蹲一个石墩,唠起了闲磕。孙女很快吃完了饭,一个人跑到了柿子树下,蹲在地上斗起了蚂蚁。不一会儿,远处一个披着绵褂子,穿着棉裤,蹬着棉拖鞋的人一晃一晃的朝这边走来,嘴里说着不清不楚的话语,手上拿着笤帚,胡乱飞舞着。孙女看到这么一个人,想起了爸爸让她见到她时,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小心被打到。其实不用说,她也会飞速的躲开的,因为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恐惧了!

李老汉看到孙女朝自己这里跑来,脸上又带有一种不自然的表情,顺势看了看其后,原来是红娃来了,这孩子还要强装镇定,想是不想让红娃知道她被区别对待了吧,哈哈。

李老汉扶住了跑来的孙女,替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与此同时,顺手将吃完饭的碗及筷子放在了地上,从兜里拿出了烟斗和火柴,“嗖”的一下,烟雾弥漫。李老头也不示弱,拿着烟斗吹出了更加浓郁的烟雾,一时间,面条蒸腾着的热气与烟雾融为一体,为前方的秦岭更添一丝神秘之感。

突然之间,孙女问了一个问题,将李老汉暂时性从“仙界”拉了回来。“爸爸说那个阿姨疯掉了,那她怎么吃饭呢?”孙女稚嫩的话语飘荡在耳边,怎么吃饭?她自然有她的家人为她做饭啊,而她的家人在这么一个时代供养一个人温饱是不成问题的,再不济还有低保啊。不过这些孙女是肯定听不懂滴,所以,“这满地的果子还有地里的菜,都可以直接吃啊。”孙女默默地眨了眨眼睛。

门前的路从泥土变成了水泥,房子从一层长到了多层,位置从沟底移到了上面,卷烟遍布各个村落的小卖部……如此种种,一切都在变换着。唯有那支李老汉手中的烟斗,依旧升起着缕缕烟雾,随风飘荡,在这山谷之间,宣示着这样一片祥和的人间烟火,见证着这沧海桑田。

蓝田,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县城,却奇迹般的容纳着老一辈的习性。不论是时代的弄潮儿,还是安然自若的老一辈人,都不会在这里感受到孤独,承山川之福泽,孕炎黄之血脉,一切人都可以在这里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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