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刚刚下乡插队的时候还不会吸烟。记得在下乡临走的前两天,有个老同学劝我:烟打唠,酒搭桥。现在有不少知青在上中学的时候就会抽烟了,你就是不会抽烟是不是也应该买它两盒香烟带着。到那以后万一有个什么交往上的事情,互相递颗烟不是更融洽一些嘛。我一想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就用母亲给得有限的一点钱里,拿出半块多钱买了两盒叫做“红玫瑰”牌的香烟带在了身上,准备到了乡下以后当作和别人交往的工具。
可是到了乡下以后我才发现,我们知青点的大多数男知青真的都会吸烟,而且几乎人人的口袋里都带着香烟。在住到了一起互相认识了以后,他们知道我还不会吸烟,暂时也就没人让我吸烟,同样没人问我要烟,所以我的烟当然也没“交往”出去。
可是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就不是这样了:在我下乡插队的第三天当了护秋员以后,由于自己整日的在大地里值班护青,尤其在夜深人静,百无聊赖的无事可干的时候。看着我那搭档张三悠哉游哉的一袋接一袋吸着旱烟,他那喷云吐雾的样子忽然也让我莫名其妙的眼馋起来。我就试着让他也给我拧了一袋学着吸了一口,谁曾想这一口烟吸下去,就把我呛得连咳带吐眼泪直流。不行,看来他那蛤蟆癞烟我是无法消受了。可是,由于无事好奇,我也就自然的想起了从家里带来的那两盒烟。
第二天,等我再值班的时候就在口袋里揣了一盒香烟,等到夜里实在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点着了一棵抽了起来,虽然刚抽第一口时还觉得头晕脑胀的很不舒服,但比起张三的大老卷来还是好抽多了。我也曾递给他一棵我的烟让他抽,可他接过去刚抽了两口就连连说抽着没劲,还不如他那旱烟抽着过瘾,等你再想给他就说啥也不要了,于是我俩就各抽各的烟来熬夜。后来等到粮食都入完库交完公粮,护秋的人员也撤了,我的烟可也就练成了。
就这样,我的吸烟的烟龄就从那时候开始了。可是当我一旦学会了抽烟以后就后悔了。因为我忽略了一个问题:抽烟需要费用。
事情就是这样,当你不会抽烟的时候,他们都死乞白赖的给你烟抽;一旦你学会上瘾了的时候,就谁也不肯轻易给你了。没办法,你就得自力更生——自己想辙解决草料问题去吧。再后来,就因为抽烟就引出了一连串的故事。
在下乡务农挣工分的那个年代,一年到头都很难看到现金,烟卷是肯定抽不起的。那么,因为囊中羞涩就逼得你必须得自降等级。刚开始我能还买些散装的烟丝抽,后来你因为资金短缺连烟丝抽都不起了的时候,就只能买一元一斤的旱烟末抽,那样要是自己省着抽的话还可以抽一个月。但后来一看连这也不现实,因为在知青点大家的烟草消耗都是互通有无的。也就是说,谁有烟就互相抽谁的。可真要是全体烟民都面临断顿的时候,那没办法就得各自为政,自寻草料去了。
因为我是后来学会抽烟的烟民,当时的烟瘾还不算太大,所以我抽起烟来还比较俭省。刚开始时买一斤烟末抽一个月还绰绰有余,可是后来因为时不时的接济别人,自己也就经常面临断顿的危机——无烟可抽了。这就是你大方过度所造成的不良后果。
当你特别想抽烟而偏偏找不到烟抽的时候,那滋味抓耳挠腮的可真是太难受了。实在憋急了的时候我们连干茄子叶和豆角叶都抽过,但这总不是办法呀。所以大家都在想尽办法来找烟抽,有的人就找自己的铁杆社员去要;有的人在半夜烟瘾犯了的时候连地上的烟屁股都抢着捡。连我都是这样,在平常旱烟宽裕的时候,曾留心积攒了半茶缸子烟头屯了起来,最后在面临烟源短缺的时候拿出来还真解决了不少问题。
后来在第二年,我们几个好事之徒看到当地的社员都自己种烟,为了保障实行烟草的自给自足,就在宿舍的窗根儿下也学栽了两根垄烟秧。可栽下以后什么上肥啦,打芽子啦的根本不会管理,后来干脆就都懒得管了。结果一直到上秋也是蔫黄黄的都没长到半尺高。大家一看都泄了气,干脆扔那没人要了。我后来看了看这秧子,感觉虽然是小了点吧,好赖也算是烟叶呀。就把这小烟秧子都拔下来串在窗台上晒干了。等都晒干透了以后试着卷着抽了一口,感觉真还有点烟味,总还比抽那豆角叶子强。就悄没声的缝了一个布口袋收藏了起来,留作下穷时用。
究其我自己也闹烟荒的另一个原因,除了知青同伴们的共享所至,也有当地的社员对我的搜刮。下地干活歇崩(中间休息)的时候,只要你一拿出旱烟口袋,当地的社员也就纷纷都来借光,嘻皮笑脸的都上来卷你的旱烟抽。我刚开始的时候还装些大方没在乎,可时间一长谁也供应不起这一群狼呀。没办法后来就多了个心眼,再上工的时候,我就干脆取消了旱烟口袋,事先卷好了几棵旱烟装在我上衣的上边口袋里,白天干农活再歇崩抽烟的时候,就背着别人从口袋里抽出一棵卷现成的旱烟点着自己抽。
可是这个办法还没等维持几天,秘密就被大家伙给识破了,于是又纷纷的上你的口袋里来抢卷现成的烟抽,真是使我无可奈何。我心里自然对他们一贯拿我当冤大头的自私行为深恶痛绝,可是碍着都是贫下中农的面子又不好说什么。气愤之余我就开动脑筋,设计了一套坏心眼儿方案,想好好整治一下这帮不讲交情的烟鬼们。
这一天,我只卷了一棵真旱烟放在自己左边的口袋里,又捡了一团干马粪把它揉碎了以后,用纸卷了几棵假旱烟放在右边的口袋里。当第二天下地干活再次歇崩的时候,我就从左边的口袋里拿出我早已做好记号的真旱烟,点着后就故意躲到一旁自顾自的吸了起来。那帮人们一看我又抽烟了,就又象往常一样一哄而上的都到我的口袋里来摸烟,可是一摸左边的口袋已经空空如也,就又往右边的口袋里搜。结果把我卷的马粪假烟全都掏出去,一人一枝的当场分抽了起来。我在旁边忍住笑冷眼观瞧着他们点着之后的反应。但只见他们抽了几口都立马摇头皱眉一脸怪相。纷纷评论:这是什么破烟,这么难抽还一点劲都没有?!我心里当时特想笑个痛快,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憋住,没敢笑出声来。
我的坏劲反正已经上来了,觉得还是不大解气,于是又绞尽脑汁的又想了一个坏得出奇的主意:过了几天以后,我又从果树队的山上撸了些经过霜打的干梨树叶子,因为它特象旱烟的颜色。我把它搓碎了以后,又从供销社的小卖点买了两毛钱的辣椒面子掺在里面仔细地拌匀。在第二天早晨上工还没开始派活的时候,我就用用帽子兜着来到了小队部。一进屋我就和他们说:“今天我又带来了点好旱烟,但只能供你们抽一顿。你们大家伙今天尽管使劲抽,剩下的可都是我的。等抽完了这一顿以后就谁也不能管我再要啦。就是再要我也不给了。”说完我自己就先卷了一颗,叼在嘴上打着了火机作要抽状。那帮人一看还能抽一顿白烟儿,情绪立刻都上来了。几乎所有会抽烟的人都上来卷着。更有甚者,还从小队的报夹子上撕下宽宽的一条报纸,抓一把卷成大炮筒抽。
可等他们都卷完了点着抽上了以后,这屋子里可就热闹了。只见每个人的嘴上的烟卷只要一吸就象炸药捻子似的冒火苗,升起的黄烟直把这些抽白烟的人们呛得涕泪交流,前仰后合的咳嗽连天。就象被熏在洞里的獾子一样赶紧的就往屋子外边跑。
其实我原来只想搞一下恶作剧,可没想到弄出了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可怕效果。还没等幸灾乐祸呢,我自己也被辣烟熏得跟斗把势的从屋子里窜了出来。等我好容易喘匀了气一看,这下可惨了。所有抽了这辣椒梨树叶的人,都红着眼睛淌着眼泪流着鼻涕咳成一片。一看弄成这样的情景,我开始有点害怕了。就赶紧把剩下的假烟都扔在了房后的粪坑里埋上了。
后来的一连几天,这些人老是咳嗽不断,估计有精明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就气恨恨的问我:你说实话,这到底是什么烟?!我知道自己已经惹下了大祸,肯定不敢从实招来,就顶住了心虚咬紧牙关一口咬定:“这是我在集上买的北镇‘小叶红’呀,我也头一回抽,不知道这烟怎么这么冲”。
唉,敢说实话吗?真要是走露了风声,这帮人还不得把我给拆巴了?!拉倒吧,打死也不能说出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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