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数落我:“你们家的优良传统你怎么一样也没有继承?”
他的话让我揪心地想起了奶奶。所谓的“我们家的优良传统”,其实集中在她身上,她一个人身上。犹如春天温煦撩人的暖风,夏天清晨叶尖晶亮的露珠,秋天丰满馨香的田野,冬天怀里滚烫的热水袋,想起她,总是有这样的感觉,暖暖的甜甜的。她的存在让周围所有人暗淡无光,无论男女老幼,更不用说我!
她温软的话语,总能让烦躁的灵魂即刻安定下来;她瘦骨嶙峋的的手,却传递给受伤的人最有力的安慰!
我贷款买车,父母坚决反对,她说:“随她吧,总要买的,现在就是有架飞机给我,我也无力了。”姑父从职位上退下来了,她说:“担惊受怕的日子总算过去了,你就要过幸福生活了!”弟弟弟媳闹架要离婚,她说:“你别由着他,这件事情你要做主,坚决不离!要为孩子着想!”丈夫每次和我一起回娘家,她总要叫母亲煮三个甜腻腻的糖鸡蛋给他吃;姐姐日子困苦些,她就常常在我母亲给姐姐的日常生活用品里塞上几百元钱;隔壁的小孩子来了,她就把自己衣兜里的冰糖摸出几颗给人家吃;街边的小脚菜贩常常把焉耷耷的野菜放在门口和她坐着聊天,聊起兴了,她就不让人走了,指使我母亲做碗馄炖给人家吃,再给点儿钱,把人家野菜买了,临别时依依不舍:“老菩萨,隔天再来!”她生病住院了,病房里站满了来看她的人,旁边床位的人总奇怪为什么人病了竟然全是笑声;过年了,她向我爸爸要红酒喝;我们打麻将,她在旁边看得入神;总不见她穿我给她买的过年的新衣服,一问才知道,她托人带给乡下的孤苦老人了。
她去世快3周年了!她去世时我们整理她的东西:几双磨破的小脚布鞋压在箱底,那是她帮大伯带双胞胎孩子用脚夹着圆臼捣米粉时磨破的;形形色色的钥匙,那是各家放在她那儿的备份钥匙;她的蒲萝,里面有针头线脑,她一直坚持自己缝衣服;我做给她的各色贴身软钱包,布的,毛线的;颜色洁白的对襟内衣,她一年四季都离不开这样的衣服;一小塌花毛巾,她用来拭眼角的;镶翠玉的毛线、丝绒帽子;还有鞋样子,鞋花样子,夹在颜色泛旧的书里……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旧式女子,是怎样在现今这样的社会里如鱼得水的?
今年的冬天这样冷,我总担心她在地底下冻着了,央求母亲给她烧纸钱的时候不要忘记给她烧几件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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