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几场雨,气温也随之骤降,路边的树叶飘落了一地,街头上清冷寂寥了起来。冬日就这样追随着秋天的脚步,粉墨登场了。灰与白,是这个季节的主色调,浅淡而实在。落叶慨然成泥,草地一色,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凄凄摇曳,包裹着的灰乎乎的鸟巢,不见雀儿的踪影。
冬天总是循序渐进,并没有想像的那么残酷无情,初冬就尽显温情,俯视流水,依然灵动,鱼虾还在悠然游弋,荷叶虽然枯死,莲藕却在淤泥里继续生长,芦苇也不失青绿挺拔,高举洁白的芦花,等待人们采集它的一腔温暖。放眼农田,泥土深翻酥松,有的农人还在沟渠堤坡,或田埂地头栽植油菜,俨然洞悉初冬一直面威心善,农家菜园里,火红的辣椒,还像喜庆的炮竹挂满枝头,蒜地套种的菠菜长势正旺,更为甚者,丝瓜秧牵着丝瓜花,还在继续向上攀爬,似乎要与雪花联姻。
其实每个农人都是艺术家,农田里,那些栩栩如生的稻草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农人自己不知道。他们不但不知道自己是艺术家,更不知道自己,还是出色的鸟类保护学家,那些稻草人,本意是用来吓走鸟儿的,不但没有吓走鸟儿,反而给越冬的鸟儿们,提供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家,而且这个家最安全。因为,鸟儿就像住在人的怀抱里。
“秋尽江南草未凋”,滇东何尝不是如此。秋冬转换,其实是没什么明确的界限的。按照节气来说,秋分之后,冷意渐浓,接着露也寒了,霜也降了,本可以说是秋尽冬来,但在田野里,还是有很多倔强的野草野花在对抗着季节,像四面楚歌里的项羽残兵,有一种悲壮的味道。对农人来说,秋天渐渐走向深处,是可以从地里的庄稼判断的。先是稻田空了,然后是高粱地、玉米地、大豆地。在寒露和霜降之间,所有的地陆续空了,在此过程中,树木也空了,庭院里的落叶并不需要勤扫,因为第二天又会落满一层,不妨像古人说的那样,且待朔风来扫庭。风,还带来了气味,这时候的空气里,桂花的清香四下流溢,让人觉得芬芳而美好。
时至冬季,阳光依然金灿灿的,透过玻璃照射在身上,暖暖的,逼着人脱下厚厚的外衣。白亮亮的光也照在写字桌子,桌面被分割得一半暗、一半明。推开窗户,清风拂面,你不会觉得冷,窗外的景致紧紧吸引着你。阳台上,几只小麻雀跳跃着,叽叽喳喳地欢叫,你看着它,它明亮的小眼睛打量着你,丝毫不胆怯。你拍一下巴掌,它欢快的影子投进屋内,倏地从阳台飞到檐下,栖息在树枝头,摆弄几下,又箭一般飞向黄绿的草地,啄着草叶。草有寸长,细密密的,软绵绵的,这是鸟的乐园,也是鸟的家,多么自由的小生灵啊!
颗粒归仓后的大地,呈现出短暂的荒凉,但这荒凉里透露出一种安详,如刚顺利分娩过的妇人,疼痛而知足。和大地荒凉相对应的是,天空也不复中秋之前的那种高远澄澈和满天巧云了,常常呈现青灰色调,除了向南高飞的大雁,少有飞过天空的翅痕。大地上的荒凉只是短暂的,在那些作物被收割之后没多久,所有的角落里都被撒下了麦种。淅沥无声的秋雨过后,朦朦胧胧的新绿就覆盖了地面,让深秋不至于萧瑟到了无生机。菜园子也空了,霜降过后,白菜们也被一颗颗起获放入窖子,或者被用来腌制。除此之外,菜园子里其他小东西的叶茎都枯黄了,未被采摘的丝瓜、南瓜都黑着脸,干瘪坚硬。院子里却是热闹拥挤的。趁着还有点火力的日光,稻谷摊在大场上晒了一遍遍,玉米棒子垒成一堆堆,它们都焕发出黄金般的光泽,飘散着混合了泥土、阳光的特有酥香,深嗅一下,就会打心里溢出踏实和希望来。
一条旅游公路如一条玉带贯穿景区,把村庄、景点珍珠一样串起来。公路是景区的血脉啊。旅游因它而兴旺,农民因它而致富。你看,那女工一早一晚打扫,多么温温柔柔、细致入微。 路边梧桐消瘦了,光光的枝丫举着几面小黄旗,在风中摇晃,如盖的绿梦埋在土里,等待来年春天萌芽。成排的水杉也褪尽绿色,尖细的叶子暗红起来,一棵树就像一个点燃的火把,成为又一道风景。此时,更靓丽的是不时驶过的旅游车,车上充满朝气的俊男少女。阳光下阡陌交错的稻田,没有了起伏的稻浪,仍是值得敬重并为之动情的。秋收过后的稻草撒在田间作肥料,女人烧火再不会熏得流泪了。祖祖辈辈在这块土地上耕种,田畈上的一坡一沟、一草一木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名儿。脸朝黄土背朝天,田地就是农家命根子。女人耕种像纳鞋底,纳了半辈子,只有今年的最完美、最舒心哟;男人收获像喝酒,喝了几十年,只有今年最豪情、最醉人哟。谁说土里刨不出金?瞧,张家大哥牵着牛,背起犁,哼起乡间小调,稳稳地走在田埂上,他又要翻土冬种呢。
男人们最后一次把犁铧、镰刀、锄头这些铁器们打磨、擦拭,然后收藏,让这些打了一年胜仗的“士兵”们进入漫长的冬歇。女人们掰着玉米,晾晒衣物,制作腌菜,把辣椒、山芋、柿子、小杂鱼那些凡是能晒成干佐食的东西,放在不同的敞口箩筐里吸纳阳光,或者直接铺陈到屋顶上。所以,秋深的时候,大地上的色彩是单调的,可是每家每户的院子里、屋顶上却有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斑斓。不远处的大河小溪都瘦了,河水流动很慢,也显得浑浊,岸边没了钓客,只有白了头的芦苇们沉默站立,一到傍晚就在风中摇摆,鸭蛋黄似的残阳罩过来,更显得寂寥。入夜,明显冷了,也安静了。那些鸣虫们早就钻入了地下,不发一声。本质上,它们和那些野草是一样的。野草也悄悄把种子抖落到泥土里,或者被鸟儿含在嘴里迁徙到别处去,如此便可以生生不息,草儿就能心安理得地枯萎了。或者说是睡去,就像池塘里的残荷。说到残荷,我特别喜欢形容它们的两句话:留得残荷听雨声;芳心入梦待明春。相比于茎叶绿肥的夏天,残荷外形的确不那么好看了,但到了深秋却获得了精神上的美感隐喻,可以用来听敲打在上的雨声,可以想象明年它们重露尖尖角的美艳。这像极了人生,不怕一时的困顿危难,只要有一颗苦中作乐的心,一个孕育着未来的希望,那么,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吧。其实,秋末的土地,也是想酣睡一觉了。农人们很累,但土地何尝不是如此,那么多庄稼来来往往,那么多农人忙忙碌碌,那么多鸟兽东窜西跳,大地也累,也想安静一下,所以盼望着一场白雪做被褥,睡个天昏地暗,直睡到春暖花开。所以呀,秋到尽头,就是暗示所有的生灵要安静下来。就像那首诗歌所说:让风吹过牧场,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催它们成熟,把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在林荫路上不停地,徘徊,落叶纷飞。真好,落叶纷飞,落叶纷飞——来吧,冬天,请入座。
躺在冬日暖阳里,心口总挂着霜花,思绪似树顶滑落的黄叶,寻寻觅觅,寻找着自己的归宿……抬头远望,偶然间,想起老母亲曾经做酸的糯烧酒,苦涩卡在喉管,咽不下,吐不出……前方,路很陡很烂,时宽时窄,双脚插进泥泞,揉进念想,一步步攀爬,却不见诗和远方……没有尽头,心,总在寻觅,梦醒来,又沉睡,虚无缥缈;泪擦干,又跳出,淌着心酸。好想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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