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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基房

2019年03月29日 来源:烟草在线 作者:张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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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草在线专稿  一个地方,有人,就有了温度。

  一个房子,住的时间长了,房子也会有了人的模样。

  灰瓦灰土灰房顶只有上面的瓦松是绿的,瓦松生长在几百年前的老房子上面,老房子很凝重,瓦松很年轻,而我们生长在老房子的下面,我们也很年轻,但显得也很浅薄。

  村庄里这样的老房子不多了,被城市的风裹挟着,犹如一声叹息,落进了尘埃里,新房子在长高,越长越亮丽。从老房子到新房子,我们不能和瓦松相比,瓦松的根抓紧了几百年的风雨,几百年的故事、几百年的根基,我们不敢抬眼去望,一望我们眼里就含满了泪水,像青绿的瓦松就是我们的祖先了,在和我们比着葱绿。

  在新房里,我们这些,一遍又一遍流连于乡村和城市的人,挥洒着自己的青春,越来越感到精神的苍老,四处漂泊的根,不知道哪条须伸向何方,不知道何方才能吸取到营养,那些垃圾般的食物还不如老房子上的一粒土。

  村里的新房,我殿堂一样的新房啊,白的墙、白的壁、白的屋顶,我们流浪的心也是白的,白得一贫如洗了,我的古老的文化的村庄呀!

  我出生的第一个土房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甚至连位置也模糊不清了。恍惚记得最初全村人都在村前的小河里吃水,从小河到我家是一个大大的上坡,担一桶水很费力气,我家人口多,很费水,哥哥们每天从那个大坡下,用扁担一担担的挑全家的饮用水,觉得非常辛苦。我也记得冬季和小伙伴们在冰上嬉戏的情形。那时候很小,老屋和好多记忆都逐渐消失殆尽,但老屋里那些弥漫的烟火似乎成了灵魂的一部分。

  当我想起爷爷奶奶,就会想起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土房子。那时每年寒暑假我们全家都要坐班车去看爷爷奶奶。奶奶驼背,常年坐卧在土房子的地火笼边,很少活动。所以总是爷爷去通往村里的班车那里接我们下车。

  每次见面,奶奶都会抓住我的手流着眼泪说着一些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的话,爷爷则为我们端上浓浓的砖茶和放了很久的点心。在我印象中,爷爷奶奶的模样好多年都没变,和很多老人一样。但只是,一年年过去,你会发现,他们真的更老了。尤其是奶奶,年轻时的劳作造成她的驼背,腰几乎弯成九十度,每一次行动都是吃劲的较量。

  奶奶成了我印象中的一座雕塑,她的困境让她保持着仅有的几个姿势。冬天,奶奶会在烟熏火燎的炉子上炖鱼,香气热气溢满整间屋子。开饭了,会搬上滇东农村常见的方形小红桌,在热乎乎的地火笼边,一家人围在一起。爷爷和爸爸会喝上几杯我们当地的包谷酒,奶奶有时也会让给她倒一小酒樽,爷爷这时候会用眼睛白楞奶奶一眼,但会给奶奶把酒斟上。奶奶不管杯子大与小,都会一口喝下。

  岁岁年年平平淡淡,时光就这样在这间小屋流过。空闲时,奶奶会让我们和她玩牌,也会和我说起父亲小时候在这间屋子写字用功的故事来鼓励我好好学习。爸爸是这个家里唯一读完小学,又出去当兵的孩子,也是奶奶最心疼的。

  我有时会在院子里,凝视着爷爷奶奶生活了一辈子的土房子,看着墙上的纹理和裂缝发呆。时光荏苒,破旧的土房子还能坚固地撑起一个家,让我生出很多遐想;我也时常凝视奶奶的脸,看岁月在她脸上刻下的一道道皱纹,想她 人生的经历。

  每年春天,燕子都会来,在这土房子的房梁上搭窝。有一年夏天我们去奶奶家,我看到房梁上的泥巢里三只燕宝宝还不会飞,嗷嗷待哺。

  现在,爷爷奶奶也和我们一起搬离了土房子,但他们还时时刻刻念叨着他们的土房子。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也是我心中的土房子。

  就在这座老屋前,我恍惚起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经的故乡和亲人,可是流逝的东西已经不能再回来。最原始的东西最美好,常常在内心深处最柔弱的地方,一旦遇到适合的环境,思念就会疯涌而来,譬如这间土屋和这棵蜜香梨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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