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在线专稿 秋日温润的天气里,新鲜稻米散发出的袅绕香气,又让我涌起了对故土的思念。
今年立秋过后,我回了一次云南曲省靖市陆良县老家,叔叔虽然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中也衣食无忧,但他却始终没有舍弃他那两、三亩稻田,常年累月地耕耘在那希望的田野上。叔叔的一生,都在乡村的土地上和水稻们为伍,他觉得对土地腼腆多情,摇曳生姿是一种幸福。
回老家的第二天,叔叔便带我来到了他耕种的几亩稻田旁,叔叔的稻田与其他村民的稻田连成一片,一眼望不到边,仿佛满地是金子,十分壮观。此时,我闻到了一阵阵稻香味,这种香味纯朴、自然而又清新。随夏风起伏着金色的稻浪滚滚,沉甸甸的谷穗被风吹得弯下了腰,好像在向我们点头,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粒粒饱满的谷穗。我似乎陶醉在“喜看稻菽千重浪”的美景里。金灿灿的稻田给辛勤的农民兑现了最忠实的承诺——稻谷丰收了。叔叔指着这些熟透了的稻谷说:“明天开镰,割几把稻穗,尝尝新。你好多年没有尝新了吧!”我说“是的,明天让我过一把尝新的瘾。”
第二天一大早,我与叔叔便来到了他耕种的稻田里,叔叔先是撸了撸袖子,挥舞着镰刀在空中划了一条抛物线,然后吆喝了一声,“开镰啰!”叔叔他很熟练的动作,刷刷刷地割起禾来。我也学着叔叔的动作,准备割禾,叔叔说“你就不要割了,你帮我把割下来的禾,堆放在打谷机旁,准备脱粒。”我按叔叔的要求去做,踩着打谷机踏板,“咕噜,咕噜地将禾的谷粒脱落出来。不一会儿,一大箩筐金黄而又饱满的稻谷便呈现在我们的眼前。晚餐,婶婶做了一顿丰盛的尝新大餐,让我吃的饱饱的。就是这顿尝新大餐,勾起了我儿时的尝新的往事。
我离开家乡已有三十多年,尝新这个传统的习俗,好像是越来越远了,听婶婶说,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大集体经济解体之后,村子里很少有人再过尝新节,要过尝新节只能在儿时的尝新节寻找记忆。
尝新泛称第一次吃当年产出的大米等粮食,是我老家陆良坝子的一种习俗。稻穗初黄的夏天时节,具体哪一天过节,是没个定准的。只能根据稻谷的成熟度来定。在夏季的某一天,大人们审视一眼正在田野里茁壮成长的水稻,觉得哪一片田,在某个日子可以开镰了,就将第二天第三天,定为尝新节。农家喜气洋洋欢度农事节日———尝新节,“初享”用辛勤的汗水换来的劳动果实。
那年月,我还处上中小学的阶段。每当田野里的稻谷,被农历六月灿烂的阳光和温暖的风,在几天之间吹染成金黄色的时候,叫我们这群小孩子盼望已久的尝新节,就伴随着第一绺金黄的稻谷被父亲母亲们收割,如期而至。大地沸腾了,打谷机吱吱呀呀的唱着,那是一曲曲丰收之歌。“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情这景激动着千家万户。我有时候也参加集体劳动,父亲帮我买了一把新镰刀,镰刀的锯齿略粗一点。虽然收割稻谷是一件很辛苦的体力活,但一想到过“尝新节”,辛苦这两个字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新收的稻谷,当天就均匀地倒在晒谷坪里晒干了,晚上的时候,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每家每户便都分到了新鲜的稻谷,散发着清香的稻谷。稻谷加工成大米之后和着老米一起煮饭,不可以熬粥。亲朋好友相互邀请,杀鸡宰羊,庆贺丰收,品尝新米饭。人们在吃饭前,先将饭菜供天地,祭祖先,再将新米饭喂给狗吃,然后按家中长幼次序尝新米饭。吃新米饭时,长者为尊,宾客至上,长者和宾客要坐在正堂中央“上八位”,先由长辈举杯把盏,后生晚辈才能端碗拿筷,否则会被视为对尊长和宾客不敬。小孩这天不可以上桌子,碗放在高凳上,坐在矮凳上吃。每年的尝新节,就是我们从饥饿到温饱的渡口。
今年秋分这天,诞生了一个国家性的节日——— 中国农民丰收节,它是属于中国农民自己的节日。这真是一个地气蒸腾的节日。一辈子靠种地为生的农民乡亲们,这个节日,也是在向你们表达致敬。
一场秋雨过后,碧空如洗,住在五龙河谷的老龚,正好喊我去他家吃新米饭。老龚是我城里的朋友,他在五龙河谷老家有一块稻田,从春天开始播种,到秋天成熟,成熟的稻子,经历了三个季节的天光雨露。
稻子还没收割前,我到五龙河谷去过一次,老龚像一个虔诚谦卑的老农民,身体伏在沉甸甸的金黄稻子前,用鼻子嗅着稻香,风一吹,田里稻子顺风摇摆,如快临盆的孕妇,沉浸在迎接生命降临的喜悦里。老龚在乡下的家,有他自己买的打米机,把晒干的稻子打出新米来,用柴火煮米粥,柴火灶里,是熊熊燃烧如发出朗朗大笑的松枝,偶尔听见松脂哧哧哧地滴落在火焰中。蒸汽四溢的锅里,新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浮在最上面的一层,老龚说,那是米油,喝上一口,会有些黏嘴。
一个国外的作家这样说过,在所有的粮食中,大米是有灵魂的,其它都只能算是杂粮。这句文字,顿时击中了我的心房。
新米之香,一年之中,在秋的季节,隆重登场。一粒大米,在岁月的天光下,却充满了艰辛。
一粒大米,它从水田里的一株秧苗开始成长,经历了秧苗分蘖期、幼穗发育期、拔节孕穗期、抽穗开花期、灌浆结实期……一粒大米,经历过了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立秋、处暑。你看看,24个节气,一粒大米,从种子出发,到颗粒归仓,伴随了这些节气的一半旅程。从春到秋,一粒大米经历了风雨雷电,还有农人匍匐大地滴下的汗水。所以赋予一粒大米灵魂,应该是有渊源的。
我对一粒大米最初的感情,是在乡下童年。六七岁时,提着一个竹篮子,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捡拾那些遗落在稻田里的稻子,每一穗稻子,都似串起的珍珠。把这些遗落在稻田里的稻子拣回来时,夕阳已经把一个孩子单薄的身影,完全吞没了。奶奶晚上犒劳我的,是一罐在柴火上煮熟的米饭。那是我至今吃过的最香的米饭。
在那些清贫的岁月里,大米却没成为农人们的主食,吃的大都是玉米红薯洋芋这些杂粮。我13岁那年,爷爷大病,他咽气那天,虚弱地喊奶奶,他想喝一碗米汤。奶奶颤抖着一路小跑去找另一家人借了一碗大米,煮了米饭,把米汤端到爷爷面前,爷爷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下一小半碗米汤后,伸出俩手指头朝房顶上指了指,歪过头去,走了。爷爷伸出的俩手指头是啥意思呢,我而今似乎明白,他是满足了心愿,要去天堂散步了,只不过那里大概没稻田可种了。
大米把我们养育着,它太普通了,有时竟忽略了它的存在。好比一个最亲的人,有时也突然模糊了他的样子。
平和的大米,你看它在田野里经历了季节里的风霜,一旦归来,却是这样从容。人到中年的我,还没做到像躺在憨憨米罐里的大米那样沉稳安静,有时还如喝了老家包谷酿的烈酒后冲动任性,我行我素。我吃了多少大米,一直无法统计,但我对大米的深情,埋在心里,像井水蕴藏在厚土之下。而今,我靠大米与文字的喂养,我希望我的文字,一个一个地排列,也像一粒一粒大米一样,从我灵魂的稻田里长出来。
尝新节,又叫“吃新节”。就是每到稻穗将熟的时候,农家人从田里采摘少许稻穗,搓成米粒,煮成新米饭。然后杀鸡宰鸭、设置酒宴、招待客人。这就叫尝新!新米饭香,我一想起这个词,风吹稻浪中,我就委身于稻田中,悄然化为一株站立的稻子,明白了世事沧桑,懂得了万物澄静。米香的香,它是沉厚大地散发的恒久之香,万千命运绽放的馥郁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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