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昔记得那个闷热的夏天,知了声声高歌在硕大且油得发亮的梧桐叶子的树梢,那一声声带着浮躁音符的“知了,知了。。。”唤起了昏昏欲睡却难以入眠的夏日。
三岁,我,大院里,练习着我的黄色童车,那车还是亲自去家旁边的小自行车店里挑的。骑了不久,父亲便将后轮两边的小轱辘卸下来让我自练。这是父亲让我自立的开始,可对于三岁幼童来说,哪有那么大的能力驾驭看来那么高难度的车子呢,何况坐板都齐小腰身高。
我从此开始了艰难的旅程,自行车伴我的旅程。
从高坡上俯冲下来,依靠惯性的力量猛踩踏板,我怕摔了,只能本能地用小脚点地。父亲总是在远处抱着胳膊看着我,偶尔过来指导一下,练的时间长了,他就自己回家了。
母亲看我每天练车太晚回家,不放心下来看看,那么小的我依旧掌握不了技巧猛踩踏板,她心里一急,让我绕着花坛骑,并轻声告诉我,只要她一推我就啥都不要想往前冲吧。那一刻,母亲手伸出去那时,一股力量簇拥着我毫不畏惧一直向前,拼命蹬着踏板。奇迹出现了,我会骑车了!我奔回去告诉爸爸,他只是轻轻一笑。
事隔经年,现在的我依然清楚记得那个昏黄的路灯照耀的晚上,年幼的我第一次赢得成功的夜晚,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的骑车方式,什么时候聊起来都能成为吹嘘的资本——“我三岁就会骑车了耶,妈妈一推我就会骑了!”。
小时候,父亲常常骑着他那辆凤凰自行车带我去逛公园、上街、看外婆,把光屁股的我放在前面的篓子里,刷刷刷给我拍一堆照片儿。我肆无忌惮地在父亲的专属怀抱里享受着无忧无虑童年。不管是烤得发烫的夏天还是严寒如冰的冬天,他都会给他最心爱的两样事物拍照,一辆车子一个我。当凤凰车被人偷走后,他伤心了好久,一直念念不舍,到现在有事儿没事儿都还念叨。
一年又一年,我都是在父亲的车上长大的。他总载着我送我去上学。小学的时候他的车换成了“公路赛”,后面载着母亲,母亲把我紧抱在怀里,生怕我掉下去,后座旁还特意加了一个大长方形篓子,便于装我的书包和就近买回家做饭的菜。偶尔,他推着他的自行车,在教学楼下的空地上安静的等我办完黑板报一起回家。
初中升高中那年,学习压力很大,总是天还黑着外面菜市场开始交易的时候就背着书包去上早自习。家里到学校就是一条笔直的马路,我当时神奇地练就了一套在黑夜里闭着眼睛走路的本领,但可笑的是我老会撞到路途中斜拉着的钢索,我扶正眼镜,继续前行。那是分秒必争的日子,晚上还要去老师家补课。我总想着要把所有的时间节省起来,便央求父亲给我买一辆自行车。我从此拥有了第一辆成人自行车,粉色。当我连塑料包装纸都没舍得拆的时候,车却在第一次骑出去那天被偷走了。我伤心了好久。
高中路途较远,我又总喜欢赖床。有了上次的经验,一部极其便宜的紫色女式车成为我的伴侣,不幸的是一个月之后在自家楼下不知所踪。
工作后,我用自己第一个月的薪水买了一部可以折叠的小型自行车,父亲说以后去郊游可以方便塞到车子里。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汽车,但他总期望着,有朝一日我能送一部给他。正如他曾经承诺给爷爷买一部“四个轮子”一样,我也在延续着他的梦想,并努力为之奋斗着。我在父亲给我树立的目标中前进着,前进在他殷殷目光中、无限期望中。我想要实现他的每一个愿望,正如他兑现我儿时的每一个愿望一样。
五部自行车,构成了我和父亲生命的延续。在阳光洒落的长长的林荫道上,在春暖花开的钓鱼湖边,在知了烦躁叫着的夏天,在秋叶落上父亲肩背的傍晚,在漫天大雪艰难推车前行的冬日,我都在父亲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从消瘦到微胖,从健壮到松弛,从步履如飞到稳健自如,我一直都赶不上他的脚步,他留给我的总是背影。一辆车,就是一个家,它承载了我们太多的喜怒哀乐,承载着我们的全部生活,有现实,有未来,也有希望。
现在父亲又开始了他的骑行生活,在自行车队飞驰在青海湖、藏龙岛的春天,爱好和梦想一直延续着。
有一天惊奇发现自己走路比父亲还要快的时候,我刻意放慢自己的步伐。现在的我愿意在父亲身后慢慢走着,体味他的背影,父亲的味道,还有那些自行车伴着我们一起成长的美好时光。
祝他身体快乐、减肥成功!
——女儿写在父亲节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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