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汉志2002年4月29日病逝于北京协和医院。我们原来是想在今年的四五月,他辞世一周年的时候办为他办个展览,同时也有纪念意义,但当时非典闹得正凶,以至推迟到9月,这样也好,天高气爽,正是他喜欢的。他曾经说过喜欢北京干燥的气候,阿姆斯特丹潮湿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对他的风湿性心脏病很不利。也许这是他离开欧洲的原因之一。
戴汉志(Hans Van Dijk),荷兰人,1946年生。1985年来到中国,从事当代艺术的整理、展示和交流的工作。在他生前,大家习惯称他为“汉斯”。
汉斯1993年在北京创办“新阿姆斯特丹艺术咨询中心”,从事中国现代艺术的策划活动;1998年与艺术家艾未未,收藏家付朗克共同创办“艺术文件仓库”;1993年以来,共在国内外策划展览、组织艺术活动60余个。
汉斯是一个性格内向,不善言谈的人。看上去弱不禁风,但骨子里又是极其坚强,对任何困难从不畏惧。他为人非常严谨,做事情认真,多年从事中国当代艺术的研究、推广工作,为中国当代艺术在中国和世界范围内的发展和影响,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去年3月,汉斯病倒了,这是我们一直担心的,因为他总是虚弱的样子,但谁都没料到这次他竟没有再站起来。他的身体一直不好,自己也不会照顾自己,而且不听医生的话,吸烟,喝啤酒和浓咖啡,烟是两块钱一包的都宝,啤酒是简装燕京,咖啡是云南的乐寿。在医院的最后三十多天,汉斯说话已十分困难,呼吸是靠呼吸机,营养和水是靠输液。我们每天下午有10分钟的探视时间,听医生汇报当日病情。有一天我在病床前,他用尽力气想对我说什么,反复几次才明白———“啤酒”,当时就把身边的护士气乐了,她说你们这位老大爷最不听话,在呼吸机下,别说啤酒,就是喝水都很危险,他听了十分失望,但马上又眼前一亮,手指着输液瓶,我们明白了,他要把啤酒从输液瓶里输入身体。
这让我相信他在那段不能说话、饱受疾病折磨的日子里头脑是清醒的,意志是坚强的,因为还有幽默,典型的汉斯型的幽默。当然我服从了医生,没有给他带啤酒,但我至今都觉得,是不是应该偷偷给他喝一口,满足他现在看来是最后的一个愿望。
我们找他的医疗保险时发现了这些照片,他从未提到过,共107张,都是用宝丽来相机拍的,被分别装在两个铁制雪茄盒里,用橡皮筋捆好,因为年代久远有些褪色。照片里面的内容轻松、随意、平淡,宝丽来的即时性和瞬间性与汉斯的一生相映,光影恍惚、形影难分、转瞬即逝。我们从中选出了31张放大,展出。放大的时候反复调整色彩,而且保留了原片上的裂纹、划痕,使之最大限度地接近波拉片的原貌。
整理汉斯遗作的过程也让我又一次接近了这些影像,它们曾经真实地发生在若干年前的某时某地,其中凝聚着力量,故事,感人的经历,或许是美好的回忆,它们被汉斯妥善地封存在这些不足10厘米的纸片上,放进铁盒,等待着有朝一日被人发现,像打开了阿拉丁神灯,但其中的秘密,照片的拍摄时间、地点、背景,也许永远不能知道,只能靠对他以往生活的点滴印象猜测。内容包括他当时生活的各个方面,风景,器具,建筑,室内,几只猫和他自己,还有一些模糊的局部,甚至看不出是什么,但照片中呈现出的冷静,神秘,深邃,虚幻和独特的氛围,恰恰印证了汉斯的性格,体现了他的内心世界。这107张已然有些模糊的照片,既不能说是纪实摄影,也与我们通常所说的观念摄影有着很大的差别,汉斯在无心之间的拍摄,似乎倒是走了摄影的“第三条道路”。汉斯生前无人知晓的这些创作,打个比方,就好像一个没有烟瘾的人在愉悦的时候,或许也在伤感的时候,偶尔点燃一根香烟。这一场景,没有嗜烟如命者的偏执,也没有不吸烟的人应酬时的装模作样,很平和,很安静。不知为什么,看这些照片时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记忆中的一个画面,虽然和此无关,但似乎值得一提:在龙爪树工作的那段日子,汉斯每天黄昏时回家,迎着夕阳走出办公室,逆光使他的背影有些模糊,但依然消瘦而坚毅,在他打开铁门的一瞬间,我看到背景是违章建筑,打闹的小孩、闲聊的市民、冒烟的锅炉、飞过的鸽群、堵塞的车流……他随手带上门,走入其中,天天如此。
廉心清风 筑未来沐黔烟 贵州烟草商业廉洁文化建设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