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5月31日是第37个世界无烟日。今年的活动主题为“保护青少年免受烟草危害”。这是世界无烟日5年内第3次关注青少年接触烟草问题，也说明青少年控烟越来越成为当前控烟工作重点。

青少年控烟有何难点？青少年为何容易受到烟草诱惑？现下在小学中流行的“烟卡”游戏有何危害？全社会如何为青少年创造无烟环境？5月30日，记者就这些话题与北京市控烟协会原会长、控烟领域资深专家张建枢进行了探讨。

烟草对青少年的危害比对成人更甚

2024年世界无烟日的活动主题为“保护青少年免受烟草危害”。继2020年“保护青少年远离传统烟草产品和电子烟”主题，2023年“无烟，为成长护航”主题之后，这是世界无烟日在5年内第3次关注青少年接触烟草问题。这也说明，青少年控烟越来越成为当前控烟工作重点。

2019年的世界无烟日，国家卫生健康委规划司爱卫工作办相关负责人披露，中国青少年吸烟率为6.9%，尝试吸烟率为19.9%，还有1.8亿儿童遭受二手烟的危害。

已经吸烟的青少年对吸烟带来的危害往往认知不清。今年5月30日，深圳市控烟办发布《2023年深圳市青少年烟草流行调查报告》（以下简称“《深圳报告》”），抽样调查全市7376名中学生。受访中学生中，有34.3%认为吸卷烟不会成瘾，有7.9%认为戒烟肯定不难。

“事实上，一旦吸烟或吸入二手烟，对少年儿童的影响是漫长的。已经有研究表明，从孕产期开始，如果孕妇吸烟或吸入二手烟，都会对胎儿造成影响，可能导致胎儿发育不良，或增加先天畸型的出现率。”张建枢告诉记者，“并且对青少年来说，卷烟对他们的危害，比对成年人还要严重。”

青岛大学附属医院王强教授此前在中华医学会呼吸病学年会第二十二次全国呼吸病学学术会议上作《青少年吸烟诱发因素及防控措施》主题报告时指出，青少年吸烟不仅对呼吸系统和心血管系统产生严重危害，还会影响身体发育，导致免疫力下降，加速其成年后慢性病的发生。

不仅如此，据调查，在18岁之前，1/3的青少年尝试过吸烟，尝试高峰发生在13~16岁。因尼古丁有极强的致瘾性，80％的青少年吸烟者步入成年后会继续吸烟，且难以戒断。青少年开始吸烟的年龄越小，吸烟成瘾的可能性越大，戒烟可能性越小，烟草对其身体造成的危害也越大。

华丽的烟盒包装是引诱青少年吸烟的“最佳广告”

青少年主动吸烟的诱因有哪些？张建枢表示，青少年好奇心重，模仿力强，如果家长，或者朋友、同学之间有人吸烟，很容易受影响一起吸烟。

此外，影视剧中吸烟的镜头也会对青少年对烟草的观念产生影响。2023年重庆市青少年烟草流行监测结果显示，受访者中，在过去30天内，在影视作品中看到有人吸烟的比例为41.3%。“所以我们呼吁影视界‘净化’屏幕，尽量不要在流行影视中出现吸烟的场景，不要将吸烟塑造成唯美的场景。”张建枢说。

张建枢还强调，青少年控烟的外部难点在于，烟草业正不遗余力地将青少年培养为新一代消费者。虽然广告法规定，禁止烟草广告和宣传促销，禁止向未成年人发送任何形式的烟草广告，但潜移默化之中，未成年人正在接触烟草。

2013年，海外一项针对中国、俄罗斯、印度、巴基斯坦、尼日利亚与巴西5至6岁儿童的调查称，近90%中国儿童能识别出至少一种卷烟的商标，这一比例在六国中最高。

这与国内卷烟包装高端、图样精美不无关系。“国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在烟盒上印刷恐怖的吸烟危害警示图，或采用平装烟包，即采用统一的颜色、字体、字号、图形警示，去掉品牌信息的烟盒包装，以此降低卷烟的吸引力。”张建枢表示，“但我国的卷烟包装，仍是印刷名山大川、名胜古迹，这种精美的烟盒实际上就是烟草最大的广告宣传。孩子们就很容易被吸引，记住卷烟品牌。这实际上就是青少年走向烟民的最早一步。”

而这样的“广告宣传”的升级版本，便是现下在小学中流行的“烟卡”游戏。“烟卡”由废弃烟盒制作而成，课间学生们聚在一起，趴在地上玩“烟卡”，并根据卷烟档次将卡分等级，谁拥有的卡多且贵，就有“炫耀”资本。

张建枢表示，本来孩子们不知道有卷烟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有哪一些卷烟，但一旦玩这个游戏，就会不自觉地去接触到。同时，因为游戏带有一定赌博性质，孩子们就会去追求价格高的烟，将卷烟视为攀比的象征，更容易陷入吸烟的陷阱。“所以从本质上来说，烟卡游戏也是烟草业推销的一种手段，应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让孩子们远离烟卡类游戏。”他说。

电子烟线上销售成监管难点

除了“烟卡”游戏之外，近年来电子烟也成为新的“烟草陷阱”。《深圳报告》显示，电子烟的宣传已“瞄准”青少年。42.5%受调查中学生报告，过去30天内，看到过电子烟或相关产品的广告。与2019年相比，2023年深圳市中学生听说过电子烟的比例从89.2%上升到92.3%，同时吸过卷烟与电子烟的受调查学生中，40%是先吸电子烟。

张建枢认为，电子烟之所以对青少年产生诱惑力，主要因其巨大的欺骗性。一方面，有的人宣传它是“无害”，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实际上，电子烟里虽然没有焦油，但仍含有令人成瘾的尼古丁，电子烟油中的添加剂中还会含有甲醛、重金属等有害物质。

其中部分成分，商家宣传系食品添加剂，但这些添加剂在食品里头添加是合格的，燃烧后再直接吸入身体，就很可能变为有害物质。

另一方面，商家往往将电子烟外形制作得很酷炫，以掩饰其“烟”的本质。“有的像U盘，有的像钢笔，色彩也比较多，再加上吸食方便，就容易吸引青少年。”张建枢介绍，“此前，电子烟还有上万种的口味，如水果味、冰激凌味，对青少年更有诱惑力。所以在制定《电子烟管理办法》时，我们极力呼吁，不允许在市面上出现各种添加口味和香剂的电子烟。”

在控烟领域人士的努力下，于2022年5月1日起施行的《电子烟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办法》”）中提出，禁止销售除烟草口味外的调味电子烟和可自行添加雾化物的电子烟。

同时，《办法》还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电子烟产品。电子烟经营者应当在显著位置设置不向未成年人销售电子烟的标志；对难以判明是否是未成年人的，应当要求其出示身份证件。普通中小学、特殊教育学校、中等职业学校、专门学校、幼儿园周边，也不得设置电子烟产品销售网点。

虽则相关法规禁止电子烟“靠近”青少年，但在实际操作中，电子烟的销售还存在不少监管难点。张建枢表示，许多电子烟的销售转向网上，尤其是在电商平台、朋友圈等监管弱点、盲点，有销售者会借“雾化棒”等“马甲”来销售电子烟，浑水摸鱼。所以如何遏制这种灰色线上交易，还需监管部门和有关平台继续努力。

“目前，随着青少年电子烟吸食率升高，甚至出现吸食电子烟致死案例，欧美国家已经充分认识到其危害，正亡羊补牢。目前中国吸食电子烟的趋势还在发展初期，我们一定要有前车之鉴，尽早遏制青少年吸食电子烟的流行。”张建枢提醒道。

让青少年成为无烟环境创造者的一部分

如何创造青少年无烟环境，让孩子们成为“无烟的下一代”，是全社会共同面对的庞大议题。在张建枢看来，青少年控烟的重点在于，不要让孩子们吸食“第一根烟”，从一开始就远离烟草。

为此，在孩子们身处的环境——家庭和学校当中，最好最开始就不要出现烟草。

“一个是家长不要在孩子面前吸烟，一个是教师不要在孩子面前吸烟，同时也在中小学课本中进行健康教育，让孩子们及早了解烟草危害。”张建枢说。

2019年以来，教育部已出台相关规定，在全国范围内创建“无烟校园”，凡进入中小学、中职学校、幼儿园，任何人、任何地点、任何时间一律不准吸烟。

家庭是更广泛，也更依靠自觉的控烟场所。现下，越来越多的地市、机构、公益组织正在组织创建“无烟家庭”，希望能够在全社会形成广泛的无烟文化。

“在此过程中，可以让青少年自己就作为无烟志愿者参与进来。”张建枢表示，在一个家庭中，孩子往往是老一辈烟民戒烟的坚定动力。有的老人吸了一辈子烟，但为了子孙辈，可以下决心到医院戒烟。因此，让青少年加入劝导戒烟行列，不仅让他们本身接受无烟文化，避免走向吸烟道路，劝导戒烟的效果也会更好。“我们经常举办控烟主题的儿童绘画大赛等活动，目的也正在于此。”

此外，张建枢还希望，大众媒介能够发挥正面宣传作用，更多、更持续地传播无烟健康生活方式，推动全民无烟氛围的形成。